金碧輝煌的宮殿內,身著紅袍的艷麗男子纖長手指撫弄過琴弦,挑撥起悽楚琴音。

 

西風多事,掠進房內吹揚起掛於四周的大紅帷幕,連帶勾起男人的髮絲,琴音悲愴的啜泣。

 

當曾經相信並且用盡全力維護的美好竟全是假象,他所支持的世界也開始崩毀......

 

已經沒有什麼是可以守護的了。

 

為了家族的繁榮,他拋棄尊嚴做皇族的男寵;在皇上面前獻媚,謀得了解家當前的繁榮,為了家族的繁榮。

 

那是他唯一的依歸,存在的意義。

 

他對一直對自己極有自信,他是戲子,天生的戲子,他騙過了宰相、大臣、將軍,和全天下的人,卻獨獨騙不過自己的心。

 

騙不過那個雖盲而心明的瞎子皇上,成了他現在這個下場。

 

 

 

 

 

『你不是單純的舞伶,解語花。』

 

在他第一次為皇上獻舞時,黑瞎子啜了一口酒,笑著問他,肯定句。

 

『你有什麼目的?』

 

解語花掩飾住心底的驚訝,笑吟吟地替皇上斟酒:『哪有什麼目的。』

 

『你我都是明白人,〝解雨臣〞,一個大家族的獨苗,自幼聰慧絕頂文武雙全,理應是行冠禮後就掌管家族事業的正經子弟,居然屈就做這種獻媚討好的事,就別跟朕打太極了,說吧。』

 

放下酒杯,解語花伸出手大膽地環住了黑瞎子,精緻的面容逼近黑瞎子蒙上黑布的臉,近的感受的到彼此的呼吸。

 

『不愧是能當皇上的人,果然眼盲心明,』臉頰輕輕蹭上黑瞎子的臉頰,解語花挑逗地輕聲道:『解某會願意委身當然是有原因的,是想和皇上作個交易。』

『甚麼交易?』

 

『若皇上保解家興榮,解某,任皇上差遣擺佈,皇上意下如何?』

 

 

 

 

黑瞎子果如當時所言,給了解家當今無人可出其右的權勢與財富;解語花也如當時所說,用智用色替黑瞎子肅清了朝內反動的勢力。

 

『當今朝臣,各個當朕是瞎子也是傻子耍,遲早亂了國維綱紀,朕需要你,做朕的眼睛。』當時,黑瞎子這樣對他說。

 

到最後,許多被踢下位的達官顯貴,都不懂,為何在後宮夜夜笙歌的瞎子皇上,勁對他們一舉一動一清二楚,出奇不意就讓他們死的萬劫不復。

 

只是就算他倆在行事上再有默契再親密,解語花都很清楚,他們只是合作關係,沒有更多,也不能更多,誰再多進一步,就會打破那道危險的平衡。

 

因為解家想叛亂,解語花知道,黑瞎子也心知肚明;只是他們都沒有動作。

 

解語花清楚黑瞎子的心狠手辣絕不下於他,也清楚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對方掌握之下,他不做沒有勝算的鬥爭。

 

但他刻意忽略,心底其實強烈的企望解家不要真的跟皇上對上,而他知道為什麼。

 

他終究,沒有把持住自己的心。

 

愛上了黑瞎子,卻也無法捨下自己的家族。

 

口口聲聲說著兩人僅有交易,心底卻悄悄奢望黑瞎子對他有相同的心意。

 

第一次,他選擇摀住眼,掩住耳朵,當作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一切就如同往常,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是戲子,天生的戲子,他騙過了宰相、大臣、將軍,和全天下的人,卻獨獨騙不過自己的心。

 

騙不過那個雖盲而心明的瞎子皇上。

 

解家中就有了動作,權傾一時的解家似乎勝券在握,只是沒想到黑瞎子卻早有準備,在解家造成實質威脅之前,就被黑瞎子一道聖旨頒下,全族數百人,全成了階下囚。

 

罪名是:結黨營私、敗亂朝中綱紀。

 

『我還有一項沒加上去,你知道加上去的後果是什麼,解語花。』黑瞎子冷冷的說:『你知道我的意思。』

 

停下撫琴的手,解語花看向了岸上那抹驚心的白,一匹白綾,聖意已然明顯。

 

解家圖謀叛亂,罪當滅族,但黑瞎子顧及到解語花,沒有將這項罪名公告,而給了他最輕鬆的路走。

 

一命換來全族數百人的性命,不是挺划算?

 

解語花刻意忽視心中翻湧的痛楚,刻意忽略心底那小小的、絕望的哀嘆……

 

黑瞎子,從沒愛過他。

 

潔白的白綾被拋上半空,解語花以白綾為緞,舞出最後的斷魂曲,宛如在春風中殘敗的白梅。

 

白綾拋過橫樑,解語花將細細的薄頸繞過,一滴淚珠滑落。

 

那是他第一次為了自己而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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