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下)微甜

 

吳邪的精神很好。

 

或許是睡了整天把睡眠額度都睡完了,或許是掠過窗簾闖進室內的月光太過喧鬧,他眼睛睜的老大,那著窗外那輪明月。

 

好快……他住院時,好像也是伴隨著這樣耀眼的明月光。

 

躺在床上,他突然躺不住了,偷偷看了一下睡在一旁的王盟,悄悄起身下床。

 

北京的天空難得如此清澈,浪費在病榻太浪費了,他已無太多時間能在同片天空下懷抱這輪明月。

 

披了件外衣,吳邪走過睡死了的王盟身側,走到了病房外,覺得有些新奇,他早應該虛弱得連床都下不了,此時他卻行走如常人,甚至不見一絲急喘。

 

不會是迴光返照吧?他開玩笑的心想,卻怎麼也揮不去透心的寒意。

 

初春的北京還是有些微冷,春寒料峭,連風都會刮人,吳邪拉緊外衣走出陽台,戴上剛剛護士小姐塞給他的口罩。

 

「先生先生,現在很晚囉,北京的空氣不太好,帶個口罩吧!」

 

「今天的月色很美喔,剛剛有另外一個先生先出去賞月了呢。」

 

吳邪笑了笑,那個護士應該是新來的,天曉得,解語花早就下了禁足令,不准他暴露在北京得糟糕空氣中,如果被發現,明天門外那票伙計應該都會討一頓好罵。

 

只能說兄弟,對不起了。

 

走到欄杆邊靠上,習慣的摸上口袋,卻意識到自己也早不能抽菸了。

 

可能是這片月色太過熟悉,熟悉得讓他老忘了,過去已不復往、人世早已變化、他……也將隨之逝去。

 

因為這片月色太熟悉,他忘了。

 

吳邪閉上眼,隱去眸中的水光,一雙帶著厚繭的大手覆蓋。

 

 

猛然一驚,吳邪握住那手的手腕,卻眷戀得捨不得拿開:「小哥……」

 

「如果你消失,至少我會發現。」

 

低低的聲音從耳後傳來,那雙手慢慢的放下,吳邪轉身,果不其然看見張起靈面容平和的臉:「小哥……」

 

「你認得我嗎?」吳邪問。

 

張起靈靜靜的望著吳邪,突然俯身印上吳邪的雙唇,懷念的、眷戀的、甜蜜的、哀傷的,種種感覺交織成網,將吳邪團團包覆,緊得幾乎喘不出氣、緊得讓他渴望就此止息。

 

他唯願生命止息此刻。

 

當綿長的吻結束後,吳邪與張起靈額對額相抵,輕輕喘氣,張起靈又輕輕說了一句:「還好……我沒害死你。」

 

吳邪的眼淚頓時泉湧。

 

「你……你……回復記憶了嗎?小哥?你記得我了?」

 

然而期望對上的依然是張起靈平淡茫然的神情,張起靈搖搖頭,一雙漆黑的眼瞳,直視吳邪的臉龐,仔細得彷彿在鑑賞一件世上最珍稀的寶物。

 

「我不記得你,可是我一定認識你。」張起靈輕聲:「看到你,我好像看見了很多模糊的記憶片段閃過,最清晰的,是這兩句話。」

 

「你是誰,我不記得。」張起靈再度將手覆上吳邪的眼,抹去他的淚水:「但當我看到你哭時,我只知道,不該讓你這樣承受痛苦。」

 

「是你……一直在看著我,解語花拒絕化療的朋友,是你。」

 

「你在等的人,是我,對嗎?」

 

吳邪看著張起靈熟悉的臉,突然一陣委屈,抓住張起靈的領子就是一陣痛罵:「但你不記得了,不是嗎?你不記得我們過去的一切,不記得我曾經對你說過的話,不記得我們曾經有過的回憶不是嗎?」

 

「你知道我這些時間是怎麼過的嗎?當我收到醫院的診斷報告書,你知道我當下只想到……如果你回來,找不到家怎麼辦?」

 

「結果你……根本什麼都不記得……」

 

吳邪脫力的攤在張起靈身上,他好累了,真的,隨時活在死亡的陰影和等待的絕望,他必須不斷催眠自己終有一天能與他相遇,免得自己還沒被病痛折磨死,就已經被自己的絕望折磨的形銷骨立。

 

他真的,已經快沒有力氣支撐下去。

 

或許蒼天偶然憐憫借給他的時間已即將告罄,吳邪逐漸沒有力氣維持著自己的知覺,只能全身都依附在張起靈身上,他只能在意識飄遠之時模模糊糊的感覺到,張起靈順勢抱緊他,而蒼天仍有情,讓他在失去意識前,聽到張起靈很輕很輕的說著:

 

「我不認識過去認識的你,但我……能夠從現在開始重新認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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