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陽光輕輕柔柔的撫過他的臉,他輕輕的張開眼瞼。
熟悉的白色,熟悉的景色,手心依舊冰冷,空間依舊死寂,環顧房間,只有他一人靜靜獨守死亡,彷彿昨夜只存夢中。。
只是……夢嗎?
抬手遮住眼,吳邪忍住淚。
蒼天究竟是仁慈還是殘忍?只給他短暫渴求溫暖,卻只是虛假的夢境,醒來後,床依冷,枕猶濕。
吳邪不禁放聲痛哭起來。
哭泣紊亂了心跳,他甚至無法控制呼吸,很快,絕望的哭泣成了痛苦的喘息。
「老闆?老闆!你怎麼了!振作點!」
小哥……為什麼……?我在等你……我在等你……
缺氧逐漸麻痺吳邪的知覺,他只能無意識的任由醫護人員給他戴上氧氣罩,卻感受到死亡漸漸逼近,突然,他害怕,他不甘,追尋多年卻只得病死病榻的下場;他不甘,他害怕,追尋多年張起靈卻連他的臉他的名他的一切都不記得,連他和他答應會帶他回家的約定都遺忘。
他曾經以為他已經不在乎,只要知道那個人能夠好好的活在這世上他心滿意足,沒想到當死亡來臨時,他才發現──
他,從來沒有放下過。
怎麼能放下?他愛他啊。
怎麼能不怨?他愛他啊。
怎麼能不怕?除了他,還有誰能一輩子的記住張起靈?誰能一輩子為那個無歸無根的人守著一間鋪子等著他回家?
他愛他啊。
他愛他啊!
………
「吳邪!」
張起靈伸直了手,卻抓不到任何東西。
是誰?在夢中為他寂寞落淚?
是誰?在夢中為他絕望吶喊?
是誰?讓他不由自主對他說出:「我會從現在開始從新認識你。」?
是誰?
頭很痛,思緒很紊亂,他摀住腦袋痛不欲生,卻突然發現最徹骨的疼痛不是來自頭部。
是胸膛裡,一陣又一陣的劇痛,伴隨著急切的不安與緊張,再告訴他:「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什麼來不及了?
他走出病房,很急,但他找不到方向,他不知道該往何處去,就像他不知他從何處來,他只能急切得四處走著,東張西望,尋找著什麼,他不知道。
「小哥!」胖子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張起靈轉頭就看見胖子火急火燎地追在他身後,不由分說就抓起他的手往樓梯跑。
「快!快!天真快斷氣了!快點!」
誰?
張起靈心中一動,卻抓不住急閃而過的思緒,只能任由胖子抓著他跑。
胖子只是帶著張起靈跑了一層樓,就往急診室跑去,看見解語花一襲素白戲裝面無表情地站在急診室門前,宛如穿著喪服。
「天真怎麼樣了!」
「氣喘併發器官衰竭,不行了。」
解語花說話時,表情依舊是淡淡的,他是從劇院直接趕過來,連妝都還來不及卸,此時更是襯出絕望的淒涼。
「他只是一直一直,叫著要找啞巴張。」解語花閉上眼睛:「去見他最後一面吧。」
解語花帶著張起靈到了吳邪待著的病房,走到吳邪跟前,輕聲說著:「吳邪,張起靈來了。」
心電圖的起伏越來越微弱,空氣中瀰漫著凝重的氣氛,胖子輕輕推著張起靈走向前。
張起靈看著吳邪,突然發現眼前的面容與昨夜夢中的青年重合,卻已經看不見昨夜青年眼中的光彩。
只剩下哀愁與不甘。
吳邪。
突然,這個名子像雷般貫穿他的腦子,吳邪、吳邪、吳邪。
吳邪。
「『如果你消失,至少我會發現。』」張起靈看著吳邪的眼睛,握住他的手:「吳邪……對不起,我忘了過去的你,但是,我可以從現在重新認識你。」
他俯下身,貼上吳邪乾澀的唇:「帶我回家,好嗎?」
吳邪無神的雙眼在瞬間迸發光芒,一抹晶瑩無聲的滑落,消失在髮際,他動了動唇,說了什麼,卻在下一刻,消失在刺耳的警示聲中。
嗶────
解語花轉身衝了出去,胖子用力撇過頭。
但是張起靈依然無動於衷地跪在病床邊,輕輕柔柔的抱起吳邪。
他聽到了,他說:
「我們回家。」
吳邪,我們回家吧。
……………………
一年後,杭州,西泠印社。
一個身穿深藍帽T的男子看著重門深鎖的古董鋪子,無語的佇立良久。
後來,他跟著胖子到了吳邪在杭州的鋪子,在那裡,他靜靜看著吳邪留下的點點滴滴,吳邪有寫日記和筆記的習慣,把他和他的過去用挺拔的瘦金體一字不漏的記錄下來,他看著,明明是他的故事,卻始終像是旁觀者一般,看著與他無關的劇碼。
只知道,他好像時常背棄他們倆的約定,一再離去留他一人面對孤寂,如同此刻,他答應重新開始認識他,但他也辦不到。
因為吳邪不在了。
他認識的,也只是吳邪還曾經存在過的影子,他能夠如何重新認識他?
青年拉起帽子,手上拿著泛黃起皺的照片,照片中的男子依然笑得一臉無邪,卻是如此熟悉而陌生。
一陣強風颳起,他鬆手讓風捲走照片,轉身背對,不再回首。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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