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邪很喜歡他們現在這樣的生活。

 

或許不久之前他曾不滿自己的人平淡無奇的二逼人生,但之後種種的生離死、別人生難常,已讓他的心靈在短時間內滄桑。

 

此時的他只願甘於平淡,不想在攪和於塵世紛擾,就這樣一杯茶、一雙人,看著一襟晚照相伴到老,此生足矣。

 

他看著有趴在大門內裝死的小哥,臉上苦笑著心裡卻漫著濃濃的幸福。

 

「小哥,起來了,洗一洗吃飯吧。」

 

吳邪蹲下看著小哥的臉,過了幾秒,原本睜大的墨黑雙眼慢慢的恢復平日的淡然,但偷覷吳邪的動作卻透露了些許的戲謔。

 

繼續笑著看小哥從地上爬起來,湊過頭就想在吳邪嘴上輕啄,卻被吳邪笑著擋住了嘴唇。

 

只見吳邪掛著小三爺招牌的無害笑容,把頭稍稍側了側望向張起靈身後,張起靈轉頭一望,立刻瞭然,只好哀怨的走到儲物間──

 

拿拖把。

 

哼哼哼,以為玩完就沒事了嗎?不好好學學怎麼清理自己弄的殘局難不成吃定小爺?

 

他們每天就這樣過了,過著吳邪往日覺得的平淡無奇二逼人生,卻是幸福得讓吳邪心驚膽戰,深怕有天一切都將灰飛煙滅。

 

吳邪放下手機,點開了解語花發來的訊息,心中五味雜陳,很想就這樣無視掉。

 

訊息很簡單,有個明代的陪葬墓,想叫上張起靈。

 

吳邪已經很久不夾喇嘛了,連帶張起靈也很少在親自去下斗,若是平常,解語花和黑瞎子也不會自討沒趣來找他們搭夥,但這次卻罕見的傳了訊。

 

不為別的,只為為數不多的情報與文獻上那句:埋藏著終極的起源。

 

張起靈幾乎花了自己大半輩子尋找的終極,或許有著他的過去、他的宿命的終極,在吳邪好不容易讓張起靈願意為了自己停泊時,又猛然出現,打亂了吳邪的生活。

 

他們現在的平淡生活是犧牲了多少人甚至他們自己許多重要的事物換得的,吳邪不願、也不想再攪和進那深不見底的潭中,也不希望張起靈攪和進去,然後像過去一樣,一聲不響的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過去他的離去頂多讓吳邪心中感覺惆悵;然而如今,他早已習慣了張起靈的陪伴、堅定的擁抱、每晚的溫存和每天讓他傻眼又好笑得裝死戲碼。

 

他很清楚,若是張起靈像過往再次消失於自己的生命中,他的內心即將崩毀。

 

咬了下唇,吳邪默默的在解語花的訊息上點下了刪除鍵,並把那疊薄薄的傳真對摺好幾次,塞進了抽屜的最深處。

 

雖然這樣很對不起張起靈,但吳邪希望張起靈能夠放下對於過去的執著,別再去淌這場渾水、即使他以在這場渾水的中心。

 

他只是自私的,希望張起靈能夠就這樣陪伴自己一生一世。

 

他卻沒想到,他小小的動作張起靈全看在眼裡,當吳邪打開家門沒有看到那攤熟悉的血跡,只有乾淨的跟早上離家時一模一樣的空間,他幾乎聽得見世界崩毀的聲音。

 

被收在抽屜深處得小紙團,早已不翼而飛。

 

吳邪立刻動身前往北京,揪著解語花的脖子找人,卻得來了因為啞巴張不參加兒訊息太少不保險,早已打消了下這個斗的計畫,連胖子也沒有張起靈的消息。

 

吳邪瘋了似的到處想打聽墓和張起靈的消息,卻在過了兩個禮拜被解語花勸回杭州後看見張起靈自己坐在家裡的沙發中與天花板交流感情。

 

聽見他開門的聲響,張起靈轉過頭看著吳邪,在下一秒勾起了十分溫暖的笑容。

 

那一瞬,本來想直接撲到張起靈身上給他往死理揍的吳邪覺得全身都失去了力氣,只能無力的跌坐在地上,眼淚滲出眼眶。

 

張起靈只是走到吳邪身邊,一如以往的給了他一個深深的擁抱,輕聲地在他耳畔低喃:「對不起,我回來了。」

 

吳邪只能抵在張起靈的肩窩痛哭。

 

就是這個渾蛋男人,每次只會一聲不響的消失再一付沒事人一樣回到他身邊。

 

就是這個渾蛋男人,每次只會在做出不可原諒的行為之後再以一個擁抱把他的所有不滿全部打散。

 

就是這個渾蛋男人……

 

才會讓他每次在他消失的時間失魂落魄卻在他回來時喜不自勝。

 

才會讓他每次在他做出不可原諒的行為之後卻又讓他用一個擁抱打散自己的所有不滿。

 

就是這個渾蛋男人……

 

才會讓他愛得如此死心塌地不可自拔。

 

都是這個渾蛋男人阿……

 

吳邪只能緊緊抱著張起靈,把哭聲悶在那萬年不變的藍色帽衫裡。

 

那之後,一切都像是沒發生過般,吳邪依舊每天到古董鋪處理事情,只是提早了一些回家,沒有提早多久,他中午才回家。

 

每天依舊花很多時間在骨董鋪裡,非常久,大概每天花兩個半小時包括交通時間。

 

但是,也有些事情與過去不同了。

 

例如,就算大熱天張起靈還試穿著他那深藍帽衫。

 

例如,張起靈變得很喜歡把吳邪抱在懷裡用頎長的手指描繪著吳邪的臉部輪廓,卻沒有更進一步。

 

例如,張起靈再也沒有裝死了。

 

吳邪奇怪著張起靈得這些改變,卻下意識拒絕去深入。

 

只怕打破了得來不易的幸福。

 

他的要求不多,只有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一杯茶,一雙人,一襟晚照相伴到老,於他……

 

足矣。

 

這天吳邪回來得比往常都早,打開家門,卻不見小哥坐在沙發上跟天花板交流情感,卻在茶几另一邊聽見了低低的呻吟。

 

「小哥!」                                                

 

衝到張起靈的身邊將之扶起,吳邪只感覺到身體深處湧起陣陣寒意。

 

張起靈近乎冰冷得身體上,由脖子漫延出了身黑的紋路爬上了他的側臉。

 

「小哥!小哥!你……你怎麼了?聽得見我嗎?」輕拍張起靈的臉側,吳邪身體止不住地顫抖:「你……那次你去那個陪葬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張起靈微微睜開眼,唇角勾起吳邪熟悉的弧度:「陷阱……」

 

「那是汪藏海設的陷阱……為了張家人……麒麟竭的繼承者……設的陷阱。」

 

那是專為張家歷代族長設下的陷阱,陪葬墓只是個幌子,實際上在墓室的中間被設置了一個機關,擁有麒麟竭的人只要一進入墓室,機關就會立刻啟動,整個墓穴都會冒出毒煙,卻不是一般的毒煙。

 

一般人吸了過量頂多昏厥數時辰,然而擁有麒麟竭的人卻是只要吸入一丁點,毒煙就會與血液起反應產生慢性劇毒,一點一滴的滲透全身上下,直到流經心臟的全是毒血,中毒者也將一命嗚呼。

 

「汪藏海……想終結終極……我是最後……張家族長……殺了我……青銅門的一切秘密都……」斷續卻平靜的說著,張起靈的神色就像是說著明天天氣如何般的事不關己,看著吳邪的神情卻是無比溫柔。

 

「小哥、小哥你別嚇我!你一定是裝得對不對?你跟以前一樣只是在裝死嚇我對不對?」緊緊抱著張起靈,吳邪拒絕相信張起靈說的一字一句。

 

 

勉強伸手覆上吳邪的,張起靈氣猶若絲:「我本想……就這樣消失,對你或許比較好,但你……一定會追上來……如果……你有麒麟竭,雖然不多……但我不想冒險……所以我回來了。」

 

將吳邪的手放在臉側,張起靈看著吳邪,臉上卻是吳邪從未見過的笑意。

 

愛憐的、不捨的、感激的、愧疚的……複雜的情感盡濃縮在張起靈蒼白的臉上成了微微一笑。

 

「還好……我沒害死你……」

 

握着吳邪的手無力垂下,手掌幾乎布滿了深黑的紋路,半面臉同樣幾乎被染黑。

吳邪抱著懷中沒了氣息的張起靈,卻依舊不斷的搖晃著冰冷的軀體:「欸…你別嚇小爺了……你一定是裝的……小哥,你夠囉,再裝下去我要生氣了……今晚你別想進房門啦……」

 

「小哥你快別裝了……我們去吃午飯了,快起來吧……小哥……」

 

小哥……

 

吳邪每天回到家小哥一定會裝死,每天都是各種不同的死法、新奇各異,吳邪總是苦笑著叫他自己去把血漿清乾淨,早已習以為常。

 

他很習慣了回到家小哥一定會裝死。

 

只是這次……他再也沒有醒過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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