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家門前,看著我跟媽媽兩個人的家。
只是一幢小小的房子,連二樓都沒,只有一間小小的房間,一間小小的廚房,小小的客廳和小小的浴室,就是我們母女的全部。
房子是很舊很舊的磚瓦房,就連窗戶幾年前都還是以前的木製紙糊的窗櫺,媽媽說,這樣也別有一番古意,要我別埋怨,只是在颱風被風雨刮破後,母親撕了那些破損的窗紙,臉上的表情卻比誰的快意。
我還記得,終於換上了玻璃窗的那天,母親從書店買了透明的彩色貼紙,我們拿著剪刀,剪剪貼貼,在窗戶上貼滿了色彩,母親手巧,風景山水鳥獸林木出自她手,各個栩栩如生,晴天的陽光透過玻璃紙,一地斑斕。
我背著書包正準備進屋幫著母親洗米挑菜,走進廚房,媽媽正在爐前大火翻炒著什麼,傳來肉香。
有些詫異,家裡並不富裕,我們時常只有青菜果腹,魚、肉是只有逢年過節才有的奢侈品,左右張望了下,沒看到常常跑來我們家討食的那隻肥貓,我突然有種奇異的感覺。
甩甩頭,我把書包放在一旁,笑著說:「今天什麼日子?居然炒肉?」
媽媽沒有回答,我又叫了兩聲,以為是大火的聲響遮蓋了我的聲音,就走近媽媽,往鍋裡看去。
「!」
一顆死不瞑目的貓頭血肉模糊的混在血水醬汁中瞪著我,而我身邊的媽媽轉過身來,卻赫然是個有著蛇般面孔的男人陰惻惻的掐住我把我按倒在地上,手中不知何時握著把閃著冷光的刀。
「黎西雅……你逃不掉的……你逃不掉的!哈哈哈哈哈!」
剎那之間,四周的彩繪玻璃應聲碎裂,眼中的景物也跟著支離破碎,我只能無助的往下墜。
最後看見的,是母親殘缺的身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知道嘛?烈火還一臉認真的對我說,如果我真的愛上你,他絕對不會反對……」
「超過分的!連大地都扯我後腿!害我又要講一堆光明神的廢話!」
「……嗯,她醒了。」
好吵……誰?
頭還悶痛著,我貪戀著柔軟的被褥,不想起床,反正,快遲到時媽媽會來叫我……
媽媽?
猛然意識到什麼,我瞬間睜開雙眼,從床上彈起,然後,針一般的痛感襲上我的心扉。
我已經……沒有家了。
剛剛還在說話的兩人被我突然的舉動嚇到,愣了好一會沒說話,最後還是穿著黑色衣服的男人先有了動作。
「妳還好嗎?」
黑衣男子的表情很僵,他伸出手,似乎想要碰觸我的額頭,但我一看到他的臉就閃開了,我認出他就是追捕我的那個男人。
大概覺得有些尷尬,他收回手,又退到一邊去不說話,換另一個男人靠近我。
如果說那位黑衣男人是冰冷的月夜,那眼前這位,就是溫暖的春陽,姣好的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容,用好聽的聲音對我說:「這位姐妹,請不要害怕,仁慈的光明神安排妳與我們的相遇,必有他的旨意,我相信在他的安排下,任何傷害都將像晨間的白露般消逝。」
仁慈的光明神?
聽到這個詞,我很慢很慢的抬起頭看著眼前的白衣男子,仔細一看我才發現他的五官跟我竟有七八分像,但這不是我現在在意的地方,我看著他,然後勾起微笑。
「仁慈的光明神?呵呵呵、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不住的笑著,我笑得全身抖動,但淚水卻也止不住的流,竟分不出究竟是笑還是哭。
「妳怎麼了?」站在一旁的黑衣男人皺著眉問,我轉頭改看向他,臉上的笑沒有了,只有淚水布滿整個臉,冷冷的、濕濕的。
「這裡是葉芽城?光明神殿?你們就是太陽騎士和審判騎士吧?」很輕很輕的問,看著眼前的兩人。
白衣……不,太陽騎士的神色改為嚴肅,說:「是,這位姐妹,請問妳是什麼人?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我卻只是空洞的望著他,望著他身上醒目的光明神標誌,那個標誌我也有,媽媽把那個標誌紋在我的上臂,她說,這樣爸爸就會一直與我同在。
她說,仁慈的光明神,會保護祂的孩子健健康康長大。
「妳在想什麼?」
低沉的嗓音,審判騎士很平靜的看著,但眼底閃過的光卻讓我知道他已提起了防備。
「我在想……」重新掛起笑,我的目光在他們之間來回,在下一秒,卻盯住了某個地方:「我恨死光明神了!」
揮出手,捲起氣流揮開兩人,我跳下床,一手抓起母親留給我的布包狂奔出房間。
走廊很長,有不少騎士走在上頭,他們看到我,首先先是愣住三秒,再來露出看見天塌了的表情,最後發出驚天動地的吼聲。
「太陽騎士……?」
「太陽騎士長變小女孩了!!」
「嗚哇啊!世界末日啦!」
奔馳過長長的迴廊,我不顧四周想起的驚叫和物品碎裂的聲音,卻清楚捕捉到身後不遠處傳來太陽騎士的聲音,大聲呼喊的攔下那個女孩,我更是不顧撕裂傷口的疼痛,加快了腳步。
觀察著四周聖騎士們走動的方向,我快速推測出口的地方,果然不久後就被我看到了大敞的殿門。
不把已回過神並圍上的聖騎士放在眼裡,我再度揮出手印,震退所有人。
只差三步,我就可以離開這裡了。
一步……兩步……三步……
「!」
驚訝的看著眼前空無一物的空間,我試著穿過神殿大門,卻彷彿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擋下,一分都無法再往前,紋著光明神標誌的手臂傳來灼熱。
就連母親犧牲了,祢還是不想放過我嘛?
這一耽擱,身後的人就已經追上了。
以太陽騎士為首,十二個造型各異的騎士圍著我,神色凜然的看著我。
緊張、不甘、憤恨、疼痛,種種情緒感覺交織,我只覺得我快要發狂,只能緊抓著灼熱的手臂,手臂上的熱度並不燙人,但我仍緊緊的抓著,感絕指甲深深刺入皮肉,血濡濕了白衣,然後我靠著無形的牆,滑坐下去,任由失血的暈眩侵蝕我,期望它將我帶往終結與毀滅。
「高級治癒術!」
一陣溫暖籠罩我,將劇烈到麻痺的痛感稍稍抽離,在光芒褪去後,我看到太陽騎士站在我面前,看著我手上的紋身,表情嚴肅,說:「請妳,跟我們去見一下教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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