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漫天，廝殺聲遍野，入目盡是鮮紅、鮮紅、鮮紅，一如他及地的長袍。
往日總是梳綰得整整齊齊的長髮，此時只是隨意披散在背後，如同批了漆黑披肩，襯的鮮紅更加醒目而懾人，解雨臣坐在精美的王位上，卻連王冠也摘下。
「解雨臣，沒想到吧？」帶著調笑的聲音傳來，解雨臣輕輕抬眼，旋即又不感興趣的斂下眼眸。
「早知道了，黑瞎子。」淡然的回覆，解雨臣以手指纏繞落在胸前的髮絲：「在一開始你慫恿邊防叛亂時，就知道了，將軍大人。」
沒有露出驚訝的神色，黑瞎子走盡解雨臣，放肆的直接和解雨臣並肩一起坐上王座，伸手摟住他的肩，語氣溫柔：「花兒……我說過，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麼都做得出來，哪怕是傷天害理、殘殺無辜的事……我都做得出來。」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只要能年年歲歲日日夜夜的看著你、只要能完完全全的擁有你，哪怕必須如此大費周章，犧牲無數人命，我只要，往後能完全的擁有你，你也只能看著我。
就算你不愛我。
解雨臣任著黑瞎子將唇靠在他脖頸上親吻，並順勢將他壓倒在王座上，直到黑瞎子扯著他的前襟，他才將那雙布滿薄繭的手按住：「我不愛你。」
動作一頓，黑瞎子一咬牙，狠狠咬上解雨臣的唇，輾轉啃咬吮舐，直到流出血，才勾起滿意的微笑：「我知道。」
「所以我只有用這樣的方式才能把你困在我身邊。」
~~
~~
~~
解雨臣仰躺在床上，面無血色，黑瞎子已經離開了，叛軍掠城，亡國君主自縊海棠樹下，改朝換代之時來臨，他不可能真能這麼悠哉的沉溺享樂。
只是該慶幸他還替他保有最後的尊嚴，否則亡國君主最後成了叛軍首領的禁臠，傳出去可真是遺臭千年，他自認當王時還算對國家勞心勞力，雖然總落得無情霸道的罵名，但至少民生還算順達。
只是他太了解他了，所以在一開始得知叛軍頭領可能是他時，他便幾乎絕望……
在帶兵上，他從來沒有贏過他。
那他為什麼還要趕走他呢？
解雨臣抬手掩住疲憊的眼。
……………
『我愛你，花兒。』一身玄黑的男人從他身後無預警的抱緊他，綁在眼上的黑布蹭到他的頸上。
『愛卿，你踰矩了。』他沒有掙扎，雙眼仍然盯著那剩放的海棠，好美。
像是沒聽到似的，男人抱得更緊了，解雨臣有些呼吸困難。
『我不管，我愛你，我這輩子最愛的人是你，花兒，不要離開我。』
解雨臣終於動怒，舉袖一掌摑在黑瞎子臉上：『放肆！將軍！注意你的身分！』
黑瞎子被打的撇過了頭，臉上的黑布也被打掉，他維持著偏過頭的姿勢，不言不語。
深呼吸幾次，解雨臣壓抑下情緒，對上黑瞎子想好言相勸，卻對上了一雙閃耀瘋狂光芒得眸子。
黑瞎子吻住了他。
男人無名無姓，是解雨臣某日一時興起，易容後以解語花的名字在酒樓扮了一晚的舞姬，在偷偷離開時，看見了一身是傷的他，順手救回皇宮，替他療傷。
男人的身體素質很好，不久就復原了大半，僅剩眼睛留下了不能見強光的毛病，半瞎不盲的，所以他給他起了個名字──黑瞎子，讓他當了他的隨身護衛。
黑瞎子沒有讓他失望，幾次比較重大針對他的暗殺，都被黑瞎子或明或暗的處理掉了，他對他也越來越賞識，不斷的給他升官，直到成了大將軍，他們之間的不像君臣之誼，倒像朋友之情，甚至……好想還有點什麼。
他不敢想，也不敢提，就裝做什麼都沒有吧，他是皇帝，他是將軍，他們可以是最好的搭檔，最好的朋友，但他們之間還隔著個君臣之儀，僅僅一步，就是天涯，他們不能更多。
『我愛你，花兒，你也是愛我的。』許久，黑瞎子離開他的唇，輕聲說道，語氣中帶著懇求，他築了堅固城牆的心，有某處隱隱作痛。
他愛他嗎？是這樣嗎？他……是愛他的吧？
但……
『我不愛你。』那時他這麼說，他只能這麼說：『愛卿，久居皇宮禁院，事務繁忙你心中寂寞，朕可以體諒，但不能有下次了。』
『朕給你封地，將軍下個月就到封地定居吧。』
『不！』他記得，那時黑瞎子對他吼著，企圖改變他的想法，但他終究是狠下心腸，頒了聖旨，種下禍因。
他是王，他是臣，他們的感情只會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沒有結果，他只能把他推開，他們的感情太危險，再多進一步都有可能造成朝野動盪。
只是他忽略了他留下的字條：『……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麼都做得出來。』忘了他是個說到做到的人，才會導致今天這個局面。
不，其實，最大的肇因，是因為他把他推開了，不敢面對自己對他的感情。
「只是啊黑瞎子，你這麼做……我就更不可能愛你了。」他喃喃自語。
國破家亡之恨大於天，黑瞎子為了這麼個理由掠奪了先人替他打下的江山，替他保下的一切，他，不能愛他。
掙扎著起身，他自己穿戴好衣物，梳整好頭髮，戴上王冠，直起身子，帶著身為一國之君的威儀走出了房間。
他已經沒有能力可以復國報仇，但他還有最後的王牌可以懲罰黑瞎子。
~~
~~
~~
黑瞎子回到房間，並沒有看到解雨臣，覺得奇怪。
他已經許久沒有回到皇宮了，但過去與解雨臣生活的點點滴滴仍不時縈繞心頭，是這一年來支持著他計畫前進的最大動力，他還清楚記得解雨臣每個喜歡待的地方，但將這些地方找遍了，卻仍然沒看到解雨臣的身影。
那就只剩下……
「啊阿啊阿啊阿啊阿啊阿──」
突然一陣淒厲的尖叫，黑瞎子睜大眼，是海棠園傳來的！
一陣不安襲上心頭，黑瞎子用最快的速度跑到海棠園，就看到一為宮女跌坐在地上，指著眼前，已經嚇得發不出聲音了。
黑瞎子順著她的手指看去，突然被奪走了呼吸。
只見解雨臣穿著平日喜愛的紅袍背靠在盛放得最美最艷的海棠樹下，時常讓他困擾著有失威儀得清艷容貌，在月光映照下給人發光的錯覺，晚風吹落了幾朵海棠，落在柔軟的髮上，若不是一道殷紅順著嘴角流下，濡濕了前襟，就像是哪位天仙偶然下凡在樹下休憩。
只是那雙美麗得眸子不再張開。
黑瞎子緩慢的走到解雨臣身邊，伸手想碰觸他的臉，哪知，從他觸碰到的肌膚開始裂開粉碎，化為細沙流逝。
『不……不……不！』深手緊抱住逐漸消失得解雨臣，但抱的越緊，屍體粉碎的速度就越快，最後，黑瞎子只能抱著懷中的沙，卻也不能阻止晚風將之吹散。
『解家有個祖傳的毒藥，代代相傳，毒性也會隨之增加，是為了哪一天，若真不幸國破家亡，解家人也不會給外人有侮辱的機會。』
『我們連讓他替我們收屍的機會都不會給。』
黑瞎子，即使是死無全屍，我也不會讓你能夠擁有我。
留言列表
